漠问尘

2019年贺岁篇

在动车厢里,胖子坐我对面正丧尽天良地吃自热小火锅,我自动无视掉周围几次转来的目光,离杭州站还有两个小时,我可以睡一觉。

我将座椅调整到一个舒适的角度,闷油瓶看着便从自己脖子上拿下U型枕,直接套在我脖子上。

“啊?我不用···”我刚想拿下来,他开口说:“我不睡。”

这个旅行枕还是我送给他的,在北京的时候。那次小花之托帮闷油瓶搞身份证,需要本人到位,我们仨便拖家带口地顺便去北京转了一圈。这事要是隔十几年前还好办,现在法制越来越成熟,要给黑户办一张身份证真的很不容易,这还是小花出马前后都花了有大半年的时间。

挺值得说的一件事是,在问户口所在地时,我以为闷油瓶会说东北某个城市,那天在小花的书房中,他想了很久,最后说了三个字:

“吴山居。”

然后我就在众目睽睽之中无口辩说。并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再也没有张家余党各种电话微信骚扰我。

拿到身份证的第一件事,胖子直接定三张去三亚的头等舱机票,说要给小哥纪念一下千禧年后第一次上天,虽然他很闹,但我这次觉得点点道理,于是在机场里给闷油瓶买了个U型枕,以后终于能方便出门了。

不知是我脖子太长还是太细,怎么歪着头都枕不到,最后干脆脑袋一仰,终于睡了过去。

醒来时动车已经到了终点站杭州,我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闷油瓶肩上睡着了,他手上已经拿好行李箱,见我醒了便起身准备下车。

 

杭州的夏天比福建热得多,黏湿的热潮一下扑面而来,胖子怕热,还没出动车站就已经叫好了滴滴,目标到我家。

今年我们不用那么多人挤一个屋檐下,我老爹去年在河坊那块购置了一处房产,年初刚装修好还没出租,一会儿跟二老打招呼时刚好拿个钥匙。家门一开,胖子就拎着大袋小袋的东西进去来了段热络的开场白,我跟闷油瓶站门口鞋还没脱,就看见我二叔坐客厅里正在泡茶。

“二叔来了你怎么没跟我讲?”我用眼神示意我爹。

其实我现在见到二叔还有点尴尬,尤其是闷油瓶户口迁入我家后。其实准确来说并不能算迁入我家,虽然吴山居是我们家的,但是我的户口所在地并不在那边。但是在别人的眼里看起来就没有区别,也还好知道这事的人并不多。但这事办的我也没想过跟我二叔说,就直接把人拉进我们家了,现在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开第一口说话。

其实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果入户的是胖子还没什么,就是关键这是闷油瓶,他在我二叔眼里从来都跟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这我能理解,我二叔是经历过那些事的人,闷油瓶的身份使他无法跟正常人一同对待,哪怕这几年我们一直过着形影不离的隐居生活。

“二叔,来,喝茶。”这种情况我还是主动点好,我给胖子使了个颜色让他跟闷油瓶赶紧把我爹妈支走拿了钥匙大家马上闪人,闷油瓶好像没看懂我意思一样,直接在我二叔对面坐下。

我保证闷油瓶不可能不会懂我意思,虽然我不知道他要干嘛。

不过有他在旁边我倒是安心了一些,至少我二叔这个人,当着外人的面是不会让我太下不来面,闷油瓶在他眼里应该还是外人。

二叔接过我递过去的茶喝了一口,我的心又落下去几分,说明他心情没那么糟糕。

我说:“叔,我们从福建带了两罐今年成的茶叶,一会儿您带回去尝尝!”我乘热打铁让氛围往好的一面发展,闷油瓶坐着也一言不发,看着我二叔泡着的茶叶,不知道在想什么。

胖子很给力的拿到钥匙,在里屋给我们大声帮腔:“诶二老不用送了,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实在是我们事情太多,明天我们一定再上门拜访。”

我也站起来准备拉起闷油瓶打招呼走人,谁知闷油瓶坐着没动,同时我二叔发话了:“明天,来我茶馆,你们两个,我有事要跟你们谈。”

一下气氛就尴尬了,我不仅尴尬我爹妈二叔,我还尴尬胖子,我嗯了一声,匆匆跟他们说了再见,拉着闷油瓶胖子就溜了。

“什么意思啊你二叔要分裂我们铁三角怎么的?”在车上胖子抗议,虽然我知道他没那意思。我头很大,既然我二叔都开了这个口了,我爹妈那里迟早也要有个解释。

“管他的。”我把车窗摇了一点下来,“就这么点小事能把我怎么样?”

我又对闷油瓶说:“小哥你也别想那么多,这件事我会解决。”

 

新房子是两室两厅,胖子一进来首先占了一间卧室,我在另一间开窗通风,闷油瓶拿着我俩的行李顺理成章地跟我住一屋。我们在雨村也这么住,不过这床也太小了两个人睡略有点挤,本要跟胖子换房间的,谁知道他那屋也是小床,只能跟闷油瓶挤两个晚上。

这时候微信来了消息,是吴家八大恶人群,坎肩把今年817的活动日程发给我,顺便还给准备了物料在客厅桌上。

“王盟呢?最近在忙什么?”我在群里艾特了王盟发了条消息,往年这活都是他负责的。

“王副总最近负责了解老板在杭州的一个物流公司,应该是忙吧看不到消息。”坎肩回我。

王盟出现了,回了六个字:“很忙,迟些回复。”

我心说操你个送快递的跟我装什么精英老总,手里又一条消息发出去:“说人话,别逼我上门修理你,我是带着张起灵来的。”

立马一条信息回复:“好的老板!!晚上的音乐会门票准时送到!!!”

 

坎肩给准备了三套衣服和三个看起来应该是河灯的东西,胖子摆弄看了眼衣服,拿过明显尺寸是给他的一间衬衫。

“有点骚啊这,不是胖爷我的屎呆偶,这要不是看在今天···”

“有点骚不就是你的风格么?”我笑着说。

另外两件风格类似,都是连帽衫,我给闷油瓶选了件纯蓝色的,自己换上了蓝底白条纹的一件。

“出发吧各位,今年的party time!”

 

第一站是一个位于湖滨圈的大商场,我们开车出发,从这里到目的地距离倒是不远,但是这几日杭州人流量很多,刚出门就开始堵车。

想到这个增长的人流量是源于我们的传说,这车等的便也没那么令人不耐烦。

到商场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两点钟,我跟着坎肩发的地址信息直接上二楼,刚走上扶梯,便抬眼看到了三个我相当熟悉的人型招牌。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上门路,我大喇喇地上前,搂过同样穿着连帽衫的小哥招牌的肩膀,冲闷油瓶一扬眉:“搭不搭!”

他没有表情地点头,嗯了一声。抬手用手机给我拍了一张照片。在这一天的这些事时,闷油瓶还是挺配合的。

在主题馆的门口,我们还看到了小花和瞎子的立牌,胖子看着小花啧啧摇头:“画高了。”

我说你小点声,这里小花粉丝也是不少的。小心被群起口诛。

 

主题馆看起来很小,门口标着新月饭店的装饰,从里面到门口都是人挤着人,几乎都是小姑娘。我占着升高优势往里面扫了几眼,都是些粉丝的创作作品,馆内中央还放着一个小展台,里面是一个被玻璃罩子罩住的鬼玺仿品。

“他娘的,都到这种程度了吗,这假的可以啊!”胖子说,“假的就像从你铺子里出来的一样,说真的该不会真是你背着我们赞助的吧?你这叫自我炒作我告诉你!”

“放你娘的屁!”我怒骂。

我跟闷油瓶都是不爱挤人堆的,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参观,这时候听到了从馆里面传来一阵摇签筒的声音。

胖子也听到了,他是个无比爱凑热闹的人,拉着我就要进去抽一签,我便把闷油瓶也拉了进来。

这抽签还得排队,队尾是一处写纪念册的地方,我随手取下墙上的某一侧翻了几页,清一色内容都令我肉麻且充斥着难以理解的感情,当然也有点小感动。

一个小姑娘看我们三个大男人站在这里,很热情地给了张笔和纸,估计是把我们当成‘铁三角珍稀中年男粉’。胖子不客气接过刷刷刷几笔,写了个【男神胖子,在线征婚】,完了给挂到最显眼的位置,周围几个小姑娘马上笑开了。

我拿过一张新纸,写了五个字【我爱我自己】。

没毛病,我可以一点不害臊地说这馆内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姑娘喜欢吴邪!

“到你了哥。”我把笔给闷油瓶,他没有重新拿纸,而是直接在我写过的那张,那句话的边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过这么写好像意思就不止一个了,闷油瓶又不是个自恋的人,算了他能写已经是相当配合的态度了。

我挂上墙后,又一堆姑娘围过来举手机开始拍照。

 

终于轮到我们抽签,我们抱着陪着玩玩的心态分别甩出一签,然后在边上一处找解读。我是第二十签,内容是“开棺必起尸。”

“操!这么准!”我跟胖子齐声叫道。

胖子拿的是十五签,打开内容是“成功当选雨村村委会主任”

这简直说到他心里去了,胖子迷信的很,这下更觉得年底的村委会选拔自己志在必得。

“小哥你呢,多少签?”我正要帮闷油瓶看签,没想到他手里已经拿了一张纸条,我想拿过看看,没想到他突然把手握起,不给我们看。

“小哥别呀给看看呗!就算他说你种的小白菜全给台风刮走也不要紧,迷信不得信的!”胖子想动手拿纸条,闷油瓶却意外地有点认真,不给我们看。

“怎么了?”我轻声问,该不会这上面真说什么一些不该说的吧。

闷油瓶眼神好像有点为难,看着我最后慢慢把手摊开:

“吴邪明天向你求婚。”

胖子很不客气地用笑声掩盖了馆内所有交流声。

我早就拉着闷油瓶离开主题馆,感叹:“小哥你要是女的不好说这签真能成真,不过现在好像也没差···”

“嗯?”闷油瓶听进去了我这随口说的话。

“哦我是说,从法律意义上来看,你反正现在也是我家的人了!”我觉得自己说的这话很对很有道理。

“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胖子笑完了跟过来,拍了拍我俩,“问就是父子!”

“我去你妈!”

 

在主题馆内听到姑娘们说,商场的负一楼还有个集市,我们下去的时候,视线里全部都是人,挤到看不到这个集市摊到底在卖什么。我们试图排了十几分钟的队,发现队伍纹丝不动,遂放弃凑这个热闹了。

“花自己的钱买自己的周边产品,这他妈傻缺才干这事!”胖子这话说的特别对。

 

商场主题馆的下一站是去京杭运河放河灯,本来这个活动应该晚上进行,但是晚上我有其他的安排,所以马上开车去了武林门。

在走到河边的路上,我想起了一件事,忍着笑对闷油瓶说:“小哥,刚才在排队的时候我偷听到一个笑话,是关于你的。”

拿闷油瓶开玩笑这事我不是第一次干,知道他不会介意是我们。

“赶紧说!”这种事胖子一点等不住。

看我憋着笑五官扭曲,终于他有点无奈,说:“什么?”

“他们说你早年有个外号,叫撒手没。”

胖子秒懂大笑,闷油瓶的表情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随即给他委婉解释,这个称号是因为他早年无组织无纪律的倒斗作风,组织颁发给他的。

他听完也没什么表示,拿着河灯也没离我们就走了。

 

这个点放河灯终归是没有夜晚的好看,不过现在这里也有不少人,观光船上的姑娘看着穿着和手里拿的东西,应该还是这一帮的人。

这下我都觉得,我们几个的影响力已经名扬道外了,还好老子金盆洗手地早,不然遍地都是知情人。

“河灯上是不是要写东西?”胖子问。

我看了眼河面上几盏飘着的河灯,看清上面的内容,刚才的愉悦轻松心情瞬间落了三分。

“不写了吧,咱也没带笔,直接放吧。”

小河灯摇摇晃晃地在水面飘着,离我越来越远,我的心里也渐渐恢复平静。我没有什么愿望,只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够好好的,如果有鬼神轮回,希望那些人也好好地,投个好胎,下辈子别碰上像我这样的人了。

 

我转头,看见闷油瓶很认真地望着他放下的河灯,好像有话想说,但又默不作声。我走到他身边,也没说话,就静静地等。

“我以前也放过河灯。”他开口,然后又沉默。

我问:“什么时候?”

他摇头:“忘了,也不记得在哪里。那会儿我是一个人。”

胖子凌波一掌把自己的河灯推到一两米开外,“完啦!哥几个西湖边遛遛?”勾着我的肩就往里边走。

我还在想着闷油瓶刚刚说的话,不知道在多久以前,也不知道在哪里,反正就有在一条河上,他曾经一个人放过河灯。是为了某个念想吗?还是为了一个人?今天我们陪他放的这盏河灯,会不会在很久以后,也成为他的一段片段残缺的记忆,忘了是在哪里,忘了是和谁,也忘了放河灯时的念想。

 

八月中旬的杭州,白天开始慢慢变短,五点傍晚的天将西湖打的一片金闪。我也很久没有这样可以放松地漫步在西湖边,没有太多需要牵挂的事。

杭州的人似乎永远都那么多,从小到大我看到的都是这样,它什么都好,就是夏季飞虫多,尤其是在西湖边上。我看胖子跟我走一路呸一路,不知道吃进了多少,这虫子烦得很,跟无头苍蝇一样无脑飞,还不要命得像小炮弹一样往人脸上打。

“咱们的蚊香呢!”胖子问。

我四处望了望,闷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人走到我们前面,难怪有飞虫,跟他呆一块时间久了现在连虫子都少见了。

我两步跟上去叫住他:“等等!”

他在人群之中好像没听见。

“等一下,小···”我差点叫小哥,想到周围很多粉丝姑娘,硬生生改口,另一个称呼脱口而出:

“撒手没!!”

闷油瓶的背影僵了,转身过来,表情是一种我能看出程度的不和善。

我也不顾身边有没有人看还是笑什么的,一脸讨好拉着他手臂继续往前走:“哥,小哥,你别生气,刚刚是我错了。”

“还有,以后每年我们都来杭州放河灯。”

“你如果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可以告诉我,我陪你一起。还有胖子,至少有我们在你不会是一个人。”

我看见闷油瓶的眼底好像有什么东西融化了,虽然只是在一瞬里。

“我不会忘记。”他说。

 

吃完饭后我们准备去最后一个活动点,今年的音乐会。说实话这个活动我不是特别感兴趣,平时我也不听歌,但是今年我一定要拉着闷油瓶去一次,我有个礼物要给他。

“这活动好,胖爷我喜欢!”胖子在一圈雌性荷尔蒙中春心荡漾,还都是平日在村里见不到的青春美少女,血压都可能上了一百三。

我是时不时扭头看闷油瓶保证他没有睡着,我想给他看的东西大概要中场才出现。

分发给每个观众的小皇冠头箍胖子从一进场就戴着,很奇怪没有我的份,不知是被错拿还是工作人员有差错,闷油瓶看我一直盯着他手中的头箍,以为我想戴,手动了一下。

“你别误会!”我连忙阻止,“我不想!”

 

台上那个戴眼镜的胖子今年我熟了,可以说他就是让我们几个声名在道外远扬的始作俑者,三年了他还是一个体型,我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时他说要好好减肥。

有空可以交流一下,我想。

 

我想给闷油瓶看的节目上场了,这是一首我很久以前听过的歌,久到那个时候闷油瓶还在青铜门里,是我孤身在墨脱的那扇青铜门前,想念闷油瓶时听到的歌词:

···日升月沉在你眼睛里

跋涉过多少个世纪

追逐存在的痕迹

镜子里面的人哪个才是自己

最陌生也最熟悉

无法触及的谜底

就让永恒时间刻下你的模样···

 

“小哥你说,十五年是个什么概念。”我不知道闷油瓶能不能在周围的尖叫声里听见我说话,“好像时间一下就过去了,认识你的那年我26岁,然后我用了十年去做了一件事,那时候我觉得十年是个没有尽头的时间长度,但是现在,好像十五年也只是一秒回忆的事。”

我眼底湿润,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沉默了,他猛地站起来给我俩一人一掌,紧紧抱着我们俩,没说一句话。

给胖子拍醒的我发觉刚才说了一堆矫情的话,还是在闷油瓶面前说这些,突然有点羞耻,想做什么来缓解一下尴尬。我索性拿过闷油瓶手上的皇冠头箍给他套头上,闷油瓶看了我两秒,变魔术一般从身后不知何处也掏出一个头箍,抬手套在我脑袋上。

“行吧。”我看着他和胖子,“三个傻逼。”

我们三个都笑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闷油瓶最后一个洗漱完,在我身边躺下便合上了眼。我翻看着手机记录,找到一张下午我们在商场外对着一张反光镜的自拍,闷油瓶占c位拿着手机,旁边胖子被他p到过度的脸,还有我很开心地在笑。

我们很少这样正儿八经地拍照,这是年轻人才喜欢干的事。胖子的心态逐年低龄,那时候我看着胖子和天山童姥张起灵,一瞬间突然忘了现在是几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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